「歲月的船──記〈台灣電影史〉課」:修訂間差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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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big> 每次聽到陳明章彈奏〈歲月的船〉,總是想到佔據了將近大學一半的電影通識課,那個夾在周三下午到傍晚之間,被濃縮精煉成一片靜好方格的時光,在盛夏傍晚7:45像極游泳池的湛藍天空中閃閃發亮。</big> | |||
<big> 山上,道藩樓和百年樓之間,一個難以歸類、被稱作「離島教室」的兩層樓建築。中文系的我們,大一時每周二都會在一樓上書法課,在大大的階梯教室看著投影片「臨摹」,然後擠到小小的廁所排隊洗毛筆,弄得洗手台墨漬難清。書法課結束後的下半年,升上大二的我走上二樓,自此從一個電影門外漢進到門內。</big> | |||
<big> 2014年,太陽花還沒燃燒的二月,乘著大家口耳相傳的高評價,選了李福鐘老師的「台灣電影史」。第一次走上離島教室的二樓,偌大的階梯,一排一排往下沉,到最底是講台和小小的老師。 | |||
記得第一堂正課放了侯孝賢的〈戀戀風塵〉,凝鍊的畫面和陳明章恬淡清朗的吉他,交錯出碌碌生活中一個平靜的角落。當天下課後的幾個小時,回到宿舍的我,無意看到吳念真深摯的悼文,驚訝發覺男主角王晶文過世的消息,那是我少數感知到我和台灣的歷史及人事脈動如此相近,彷彿透過電影碰觸了某個時間的稜角。而幾個月後,太陽花運動開始,始終沒有在課堂上談到運動本身的老師,我清楚地記得,他說如果同學因為去現場而沒有來上這堂課,他願意額外花時間幫同學補課。</big> | |||
<big> 〈戀戀風塵〉之後,接續被無數精彩、從未聽聞過的電影穿越瞳孔,我也從忙碌茫然的大二,走到對未來更迷惘而時感挫折的大三。那樣與近百人一起觀賞電影的時光,無論唯獨自己或是同系好友同座,不論窗簾後面是陰是晴,我總覺得溫暖而踏實,並在這樣的時光中逐漸堆起自己對於藝術電影的認識;共同上這門課的好友與我,甚至以老師的粉絲為名當作對話群組的名稱,維持到現在。</big> | |||
<big> 其實我深知記憶參雜了許多美化的部分(事實上的課堂,總是不少人划著手機,聊整堂課的天)。我也並不敢說因為這堂課,使我成為了一個多專業的觀影者或是其他,我只是走進去、坐下來,一遍一遍地被電影接住,在那幾十分鐘的時間裡不想其他事情,深深泡在光影與聲音交織的網子裡,把所有不順心或汲汲營營的勞累篩出來,慢慢地烘乾。然後在電影結束後有勇氣走出門外,去面對其餘的生活,如此而已。</big> | |||
<big> 修完第三門課的夏天,在最熱的時候有最寒涼的惆悵,畢竟課都修盡了實在有點感傷。長長的暑假我非常想念老師與同課的朋友們,彼時是校長吳思華、莊外我家牛排前的快手蛋餅還在、全家前面還有公車站牌的年代。</big> | |||
<big> 大四上學期,有次突然有個空檔,我臨時走回離島教室的二樓,那時老師的電影課又輪回到〈台灣電影史〉。甫開學的時刻,正巧又放了阿遠與阿雲的〈戀戀風塵〉,當時的我正在選擇國考或研究所的波濤中載浮載沉,仍同時工作和修系上的學分,我像來不及穿戴好裝備的傘兵,被畢業和出社會的時限狠狠踹下飛機,21歲的生活常一覺醒來覺得人生是恐懼,是索然無味。電影放到中段,陳明章的吉他出來,繚繞在電影曠遠而寧靜的山城,不明白為什麼,簡單的和弦彈出我眼眶裡的淚,像是被某種熟悉的事物接穩妥的樣子,然被自己嚇到的我,不久就離開了教室。</big> | |||
<big> 歲月的船會開到終點,生活仍要繼續,在2015年的秋天裡,在政大的最後一年,我過著孤獨焦慮忙碌的日子。但更多時候因為想起這堂課、其他令我收穫良多的課堂,那些在政大遇到美好的人,而知道自己並非如此寂寞,而能獨自撐起一個靜好的角落,先戰勝自己,然後戰勝生活。</big> |
於 2019年4月30日 (二) 06:55 的最新修訂
每次聽到陳明章彈奏〈歲月的船〉,總是想到佔據了將近大學一半的電影通識課,那個夾在周三下午到傍晚之間,被濃縮精煉成一片靜好方格的時光,在盛夏傍晚7:45像極游泳池的湛藍天空中閃閃發亮。
山上,道藩樓和百年樓之間,一個難以歸類、被稱作「離島教室」的兩層樓建築。中文系的我們,大一時每周二都會在一樓上書法課,在大大的階梯教室看著投影片「臨摹」,然後擠到小小的廁所排隊洗毛筆,弄得洗手台墨漬難清。書法課結束後的下半年,升上大二的我走上二樓,自此從一個電影門外漢進到門內。
2014年,太陽花還沒燃燒的二月,乘著大家口耳相傳的高評價,選了李福鐘老師的「台灣電影史」。第一次走上離島教室的二樓,偌大的階梯,一排一排往下沉,到最底是講台和小小的老師。 記得第一堂正課放了侯孝賢的〈戀戀風塵〉,凝鍊的畫面和陳明章恬淡清朗的吉他,交錯出碌碌生活中一個平靜的角落。當天下課後的幾個小時,回到宿舍的我,無意看到吳念真深摯的悼文,驚訝發覺男主角王晶文過世的消息,那是我少數感知到我和台灣的歷史及人事脈動如此相近,彷彿透過電影碰觸了某個時間的稜角。而幾個月後,太陽花運動開始,始終沒有在課堂上談到運動本身的老師,我清楚地記得,他說如果同學因為去現場而沒有來上這堂課,他願意額外花時間幫同學補課。
〈戀戀風塵〉之後,接續被無數精彩、從未聽聞過的電影穿越瞳孔,我也從忙碌茫然的大二,走到對未來更迷惘而時感挫折的大三。那樣與近百人一起觀賞電影的時光,無論唯獨自己或是同系好友同座,不論窗簾後面是陰是晴,我總覺得溫暖而踏實,並在這樣的時光中逐漸堆起自己對於藝術電影的認識;共同上這門課的好友與我,甚至以老師的粉絲為名當作對話群組的名稱,維持到現在。
其實我深知記憶參雜了許多美化的部分(事實上的課堂,總是不少人划著手機,聊整堂課的天)。我也並不敢說因為這堂課,使我成為了一個多專業的觀影者或是其他,我只是走進去、坐下來,一遍一遍地被電影接住,在那幾十分鐘的時間裡不想其他事情,深深泡在光影與聲音交織的網子裡,把所有不順心或汲汲營營的勞累篩出來,慢慢地烘乾。然後在電影結束後有勇氣走出門外,去面對其餘的生活,如此而已。
修完第三門課的夏天,在最熱的時候有最寒涼的惆悵,畢竟課都修盡了實在有點感傷。長長的暑假我非常想念老師與同課的朋友們,彼時是校長吳思華、莊外我家牛排前的快手蛋餅還在、全家前面還有公車站牌的年代。
大四上學期,有次突然有個空檔,我臨時走回離島教室的二樓,那時老師的電影課又輪回到〈台灣電影史〉。甫開學的時刻,正巧又放了阿遠與阿雲的〈戀戀風塵〉,當時的我正在選擇國考或研究所的波濤中載浮載沉,仍同時工作和修系上的學分,我像來不及穿戴好裝備的傘兵,被畢業和出社會的時限狠狠踹下飛機,21歲的生活常一覺醒來覺得人生是恐懼,是索然無味。電影放到中段,陳明章的吉他出來,繚繞在電影曠遠而寧靜的山城,不明白為什麼,簡單的和弦彈出我眼眶裡的淚,像是被某種熟悉的事物接穩妥的樣子,然被自己嚇到的我,不久就離開了教室。
歲月的船會開到終點,生活仍要繼續,在2015年的秋天裡,在政大的最後一年,我過著孤獨焦慮忙碌的日子。但更多時候因為想起這堂課、其他令我收穫良多的課堂,那些在政大遇到美好的人,而知道自己並非如此寂寞,而能獨自撐起一個靜好的角落,先戰勝自己,然後戰勝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