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終點站動物園」,清脆的電子女聲開啟旅客一天的早晨。距離早九的課還有半小時,我卻已經看著車廂窗外飛掠的風景一小時,搖搖晃晃地抵達政大前的最後關卡。這是三年來的例行公事,無論晴雨寒暑,我都像那些登山客,不遠千里到政大,只是他們抱著興奮愉悅的心情準備攻下一座山頭,而我日復一日地進行著仿佛儀式般冗長的通勤。初進政大的那一年,我的日子總是在期待和疲憊的心理狀態下重複輪迴。我努力地把通勤當作郊遊,畢竟只有旅行才會經歷如此漫長的車程,但是每天回到家,卻都是身心俱疲。
政大安靜的山和他共伴的萬物,支撐我度過過渡期的。大一本該是認識許多新朋友、夜唱和集體吃飯的社交生活,可我不善於面對一群陌生人而寧可一個人。當時達賢尚未落成,政大學生的心靈寄託十之八九是總圖吧!討論報告、念書甚至看電影消遣通通包辦,我怎能不依賴他呢?身為一個沒有宿舍的通勤生,空堂時間收留我的就是總圖。比起讀書,更多時候我喜歡坐在外面的椅子上,輕輕地晃著腳ㄚ,假裝自己在樹上唱歌——聽著鳥鳴和孩子的嬉鬧聲、看著隨四時更迭的草木,等待下一堂課到來。每次當我為選擇政大感到迷惘,好幾次想要逃跑、壓抑不了心裡的鬱悶,總圖外每天搬演不同的精彩情節成了一種慰藉。或許是和大自然特別有緣分,在政大的第一堂體育課我修了網球。網球場在環山二道,我很享受每次上課前那一段剛剛好的路程:恰如其分的坡度和長度,足以讓人有暖身效果但不會大汗淋漓;繁木蔓延,賞心悅目但不至於俗艷。這一段山路和風雩走廊的熱鬧不同,仿佛是遊人才會造訪的密境,路旁還有未知盡頭的岔路。是那些寧靜和長存的景色陪伴我走過難熬的新鮮人時期,天性多慮的我,總圖外的風光與山間剪影總是能夠撫平惴慄不安的心。
大一下學期是政大學生熱鬧開展生涯發展的時候,平均兩個人就有一個人輔系或雙主修,轉系的申請比例也不低。懷抱著浸淫在知識的大夢裡,我也遞出雙主修中文系的申請。雙主修面試的時候,時任的涂艷秋主任先溫柔地問候緊張兮兮的我,接著開始面試,問題不外乎是「為什麼想要雙主修本系」等等,其中有一題特別令我印象深刻:「你最喜歡政大什麼地方?」「政大的自然環境吧!」我毫不猶豫答道。已經記不清我們又談論了關於政大自然環境的什麼內容了,依稀只記得主任似乎也挺喜歡政大山水,尤其百年樓的環境是一絕。曾經有一位老師打趣地說他拜訪劍橋大學後,完全理解徐志摩為何說「在康河的柔波裡,我甘心做一條水草!」那裏美不勝收,是政大無法比擬的,可政大的環山道算是能夠匹敵的一部份。走過許多台灣的大學,台大、師大、中正……。我還是最喜歡政大有山林的環境,這個地理位置同樣造就交通不便的現實,真是可愛又可恨啊!
進來政大已一千多個日子,一座山、一棟圖書館都是單數,但是當他們和我這一個人相遇,成了偶數的陪伴。整個校園無論晴雨寒暑,我如同登山客般不遠千里來相逢,他們亦永遠在那裏等著我。